「各位同學,我們來玩造句遊戲。」我用力扭動啤酒肚、菠蘿臀,讓自己看起來像綜藝一哥。
「題目是卡——」
「老師!我知道我知道!」爭先恐後的小觸鬚,亂石崩雲,有人等不及老師指名,趁亂偷跑:「你娘卡好?」
哄堂大笑中,前排的王小胖順勢接棒:「不對不對!我爸常說『妹妹卡哇伊啦!』」笑聲未歇,火藥彈又被一記冷槍接走:「老師的『卡川』菠蘿屁。」沖天一響,引爆掀屋碎瓦的叫鬧聲。
卡川?尻川?唉!自從被他們取了不堪的綽號,每回沐浴時攬鏡自憐:又大又扁,鬆弛肉塊上遍布粉刺、斑痕和疣點……
「停——」我擺出指揮家兩手頓停的姿勢:「老師話還沒說完,題目是『卡片』。」
「我知道!我媽說『銀行聲稱協助卡債族都是騙人的。」
「老師,我阿公說『麥肖想咱台灣人卡好騙。』」
「算了算了!換個題目。」我趕忙出聲,遏阻疫情的蔓延:「有同學提到『卡債』……」
「我媽把我的酷鬥卡鎖在抽屜裡。」後排那位過動兒整個人躍起,還比出灌籃的動作。
「同學,『卡』和『債』不能拆開——」
「老師我知道!」有人將槍口指向隔壁的男生:「他尿尿把雞雞卡在拉鍊裡。」又是一陣騷亂,男同學們紛紛互扯對方的褲頭。
我是在教阿拉伯文嗎?還是面對著一群活躍於直立人之前的小小巧人?
「安靜!你們有沒有聽說最近的綠卡……」
「我阿嬤常說,你卡差不多咧!」你卡?綠卡?諧音諧得太硬了吧。搖頭。
距離我最近的小女生高舉右手,晃動雪腕上的一輪縹碧:「老師!我戴綠卡迪亞錶。」
「不對不對!同學,『綠卡』的字義也不能任意拆解、轉接或硬拗,它是形名結構的合義複詞,有專屬的定義和效力。」抿著嘴搖頭再搖頭。
「老師,今年的寒假很熱。」嗯?插話的是右後排美術資優班的女同學。「因為,我把窗外的綠卡在寒假作業裡。」
我愣了愣。雖然一時間沒弄清楚這番話的斷句方式、修辭技巧,以及譜出的弦外之音。
「我也會,老師!」班上公認程度最差的小傢伙也發難了。「一片碧綠卡在爛泥巴裡。這就是『出淤泥而不染』,對不對?」
我居然,點頭了。第一次,教學失敗的國文老師沉浮在既痛且癢、忽上忽下的,哭笑不得。
本文轉自【2008/04/30 聯合報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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